二、论教育适应自然的原则

（一） 提出

教育适应自然的原则是夸美纽斯教育思想中根本性的指导原则。它的提出，主要受到如下几方面的影响。

首先，这个思想的提出是他把文艺复兴以来“引证自然”的思想在教育中的全面运用,力求探索自然法则对教育影响的结果。在他看来，自然不仅是发展变化的，而且还具有一定的发展规律，自然的发展规律就是宇宙万物的发展的根本规律。因此，宇宙间的一切事物都要服从它。作为自然一部分的人以及发展人的自然本性的全部教育活动也都应服从这一普通规律，按照自然所赋予的形式发展。夸美纽斯从对当时人类在天文学、力学和数学等科学研究的成果得到启发，认为宇宙中一定存在着自然和人类生活中都起决定作用的总的法则，他称其为“秩序”或“事物的灵魂”。他把人也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因而人的发展以及对人进行教育的活动也应服从这一法则。人作为上帝所创自然万物之一，人的发展及教育就应遵循自然法则。

其次，夸美纽斯提出教育适应自然的思想也是他对教育进行思考，分析旧教育的问题，试图全面改革教育得出的合乎逻辑的认识。在《大教学论》中，夸美纽斯表示了对旧教育的强烈不满。他提出，在此之前，没有一所完善的学校，而在那些不完善的学校里存在着种种弊端，归根结底是因为当时学校教育工作不符合事物的自然规律。以致使学校变成“学校变成儿童恐怖的场所，变成了他们才智的屠宰场”。他提出，“学校改良的基础应是一切事物里恰切的秩序”，“教导的恰切秩序应当从自然中借来”。在他看来，教育只有模仿自然，才有可能同自然的运行一样地容易。这样，夸美纽斯就从对自然的认识作用出发，提出了注重自然秩序进行全面教育改革的主张。

（二）内涵

在夸美纽斯看来，“教育适应自然”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是指教育要适应大自然的发展法则。他认为大自然的法则是教育的正确法则，教育的法则应依自然的法则得来。在《大教学论》的第16－18章中，他先后提出了29条自然法则来论证教育法则。例如在第16章里，他提出9条自然法则来论证教与学的一般要求；在第17章里，他提出10条自然法则来说明教与学的便利性原则；在第18章里，他也提出10条自然法则来论证教与学的彻底性原则。

在论证教育原则时，夸美纽斯一般是把教育现象与其他自然现象放在一切论述的。这种论证是用一种类推法来说明教育法则的。如他在论证时，总是先提出一条自然法则，接着举出一些鸟类和植物生长的例子来说明这项法则，然后指出人类活动应加以模仿，最后推论出与其相适应的教育法则。例如，他提出“自然遵守合适的时机”的法则后，列举鸟类在适宜的春天孵化小鸟，园丁也选择合适的季节进行种植等事例后，指出，适应自然的教育应从人类的春天――儿童时期开始，一天之中，早晨最适宜学习。应当指出，夸美纽斯在运用自然法则论证教育时提出了许多正确的教育思想。例如，他认为人类的教育应从儿童时代开始，教学科目的排列应适合学生的年龄，教学内容的讲授应与学生的心理相适应，教学内容应相互联系等等。这些思想表现夸美纽斯开始注重对教学规律的探讨。正是在教育适应自然原则的基础上，夸美纽斯阐述了教学的直观性，教学的巩固性，教学的循序性和连贯性等原则，初步建立起近代教学论的体系。

其次，教育适应自然所包含的另一层含义是指教育要适应儿童个体的自然发展，即适应儿童的天性、年龄特征。在夸美纽斯看来，人作为一种理性的动物首先是具有自然本性的自然体，如在《大教学论》中，夸美纽斯研究了儿童身体发育和心理发展的过程。他认为：“一个健康的心理存在一个健康的身体里面”。人要不断活动才能“健康、强壮”。在教育过程中，他认为“凡事都要跟随自然的引导，要去观察能力发展的次第，要使我们的方法依据这种顺序的原则”。他还说：教育“自始至终，要按学生的年龄及其已有的认识，循序渐进地教导”。教师的任务在于认识和保护儿童的天性，顺着儿童的天生倾向去发展，反对强制性的教育观念和做法。

总之，夸美纽斯的“教育适应自然”的原则是他对自然、社会和教育进行一定认识的结果。在他看来，世界万事万物是有机联系的整体，局部要服从整体的安排，教育和个人要服从自然总体的秩序。可见，他是把教育和人都放在秩序这个大系统中进行考察的。作为大系统的大自然是和谐的、神圣的，因此包括在自然系统中的教育应该模仿自然，引证自然才能和谐发展。夸美纽斯的许多思想是具有合理性的。例如，教学科目的排列应适应学生的年龄，教学内容的讲授应与学生的心理相适应，学校的设置要满足不同儿童的学习需要等等。

（三）评价

当然，也应看到夸美纽斯提出的自然法则并不是对自然规律的科学认识。而更多的是对自然现象进行简单的罗列和人为的解释，从而在论证中带有拟人化和简单化的现象。如“自然遵守合适的时机”，“自然不性急，它只慢慢地前进”等。这样在寻求自然变化的原因不能说明问题时，他又陷入了神创自然的困境，认为在一切事物里面发生作用的都是上帝。夸美纽斯利用自然论证教育，同时又赋予自然以神启的色彩，这是他神学世界观的必然局限。不过与前人不同的是，他的宗教观保护他的自然观，他的自然观又保护他的教育观，使其教育观带有神圣不可侵犯的色彩，从而为他公开引证自然，全面阐述教育创造了条件。

从另一角度来看，夸美纽斯提出的正确的教育教学思想又并非仅仅是从模仿自然法则得来的，而主要来自他对古代教育思想和文艺复兴以来的西方教育取得的先进成果，特别是他自己长期从事教育活动的丰富经验中思考、概括和总结而来的。他之所以提出许多自然法则，主要是为自己的教育主张提出新的依据。因此，夸美纽斯的教育思想与其说是他引证自然的结果，不如说是他借用自然的论证方式，阐述教育经验的结果。他用宗教观保护了他的自然观，又用自然观保护了他的教育观，这是他教育思想中自然主义特色的表现。

需要指出的是，正因为夸美纽斯论述教育问题是以大自然作为参照系的，因此，他在论述儿童个体教育时常具有机械的特点。例如，夸美纽斯在强调教育要适应儿童个体的自然发展时，他提出的把人看作自然体，人具有自然的同一性和和谐性的思想存在着机械主义的局限。

在他看来，所有的人都“具有同样的人性，具有同样的感觉与理智的器官”，所有的人都要发展相同的自然能力。这是进行统一教育的基础。因此，应采用同样的教育方式，对所有的人施与同样的教育。至于人的各别差异特征，他用人的自然和谐性来解释。他认为，“人的本身，里外都是一种和谐”，人的个性不同是由于人的自然和谐性的过度和不足所致。因此，教育中应采用“中和”的办法，把各种不同性情的儿童混和在一起。“接受同样的训练与榜样的指导”。

显然，夸美纽斯关于人的自然同一性与和谐性的认识是受当时生产上专业化和批量化生产的特点影响的。在他看来，每个人体的自然特点如同生产机器一样都是相同的、和谐的、如果教育也组成这种同一、和谐的系统，按照机器的生产方式运作，教育一定是会成功的。但由于他过分强调“同一”，不仅使教学过程显得机械，方法单一，也限制了对儿童个性特征的深入研究，形成了他关于教育本质的看法的一定的片面性。在教育史上，是以同一性作为教育的指导思想，还是以差异性作为教育的指导思想，这是教育、教学中的重要问题。显然，夸美纽斯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由于条件所限制，他并不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